休整之余。
苏尘爬到山坡上,观察了一下四周的情势。
汪卫氏除了正常的天葬队伍,还带来了大量的年轻女眷,主要是作为后勤队就地炼制石蜡、剥龙蚓皮,以便轻便的运回部落。
为防其他氏族觊觎,他们的营寨建在了龙蚓谷的最中心。
其他氏族的营寨,则远远的建在了龙蚓谷的山坡上。
夜幕降临后,苏尘独自一人,悄悄的摸到了汪卫氏的营寨附近。
此时正值盛夏,风滚草非常茂盛,因此身形也极易隐藏。
远远的望了一眼,苏尘发现营寨周围把手森严,因此没敢直接靠近,而是远远的绕着营地摸索,伺机寻找机会。
绕了半圈后,草丛中倏然传来了阵阵凉风。
苏尘起初并未在意,但越往前走越能体察到一种熟悉的凉意……
又往前靠了几步后,前方的草丛中,隐隐透出了几丝蓝色的幽光,
“阴烛灯!”
苏尘立刻明白了。
匍匐下来后,扒开草缝一看——
果然看到了一盏阴烛灯,而其旁边正有一个闭目打坐的少年。
此人不是旁人,正是言战。
苏尘的怒火立刻被点燃,但如今手无寸铁,想要偷袭的话风险极大,还不一定成功。
无奈之下,苏尘远远的观察起来,除了那盏阴烛灯外,言战身前的草窝中,还摆着一只褐色小瓷瓶。
瓶口大开,甚是奇怪!
苏尘观察许久,思量许久。
虽然不愿与之同流,但不可否认的是:言战的身形、脸型都与自己相仿。
想到这一点,苏尘露出了一丝坏笑,一个大胆的想法也呼之欲出……
大靖朝明文规定:四等贱民着麻衣,三等士族着布衣,二等贵族着绸缎,一等皇族着银丝。
言战虽是汪卫氏少主,但同样也是一身麻衣。
除了相貌外,若说两人的差别,那可能就是发髻上稍有出入了。
此时的言战修炼正酣,看样子一时半会儿不会收功。
于是苏尘理了理发髻,心思一动,软甲随之稍稍涌动,直接变成了言战的模样。
随后便离开了此地,大摇大摆的朝着汪卫氏的营寨走去。
靠近营寨后,苏尘起初还有些紧张,但只要是见到他的人,均是眼含惧色、极其恭敬,显然并未看出异常。
就这样,苏尘辗转来到了后勤队所在。
这里多是年轻的女眷,她们三三两两的组着队,有些在剥蚓皮,有些则在熬石蜡。
转了一圈后,苏尘并没有发现那条巨型的龙蚓,而他又不敢贸然去打听,害怕让人听出破绽。
遍寻无果后,苏尘注意到此处有一个巨大的帐篷,里面灯火通明,明显比其他的帐篷重要许多。
巨型龙蚓自然不可能藏在帐篷内,苏尘猜测它极有可能已经被剥皮了,而且多半就存放在这个帐篷之内。
苏尘果断的走向了帐篷,而此时正好有一个女眷走了出来。
见到苏尘后,女眷微微一愣,然后立刻躬身问好:“少主!”
趁着这个机会,苏尘瞥见帐篷内并不是女眷的私密之地,于是便放心的走了进来。
众人见到来人后,纷纷站起身来,问好少主。
苏尘傲然的点点头,然后干咳了一声,接着朝外面摆了摆手。
众女眷一愣,其中一个机敏的首先反应过来,催促着大家向外走。
待众人离开后,苏尘稍稍环顾,只见账内除了石髓果外,再无他物。
而刚才的那些女眷,正是围坐在这些石髓果旁边,每人拿着一只竹签,一粒粒的抠着果中的臭壁虱。
苏尘四处翻找了一下,并未发现蚓皮,但石髓果旁边那条满满登登的麻袋,却引起了他的注意。
“虱米……”
麻袋中灰色米粒状的东西,正是让人闻之色变的臭壁虱!
贱民阶层的人,一般看到这个东西,都会自觉的躲的远远的。
臭壁虱和石髓果互利共生,习性也高度一致。
干旱少雨时,臭壁虱会蜷成球状进入休眠,也就是现在这种状态,几乎散不出什么臭味。
但只要温度适宜,他们一旦遇水,它们就会迅速复苏!
臭壁虱一旦复苏醒来,便会抓紧时间求偶交配。
而雄虫的臭腺越发达、散出臭味越浓,越能吸雌虫。
一旦两只雄虫狭路相逢,立刻会爆发出一场臭味战争,更别说这一麻袋的存量了!
男孩的快乐就是这么简单!
苏尘强忍着笑意,利索的拿起那些女眷的水壶,一股脑的将水倒入了麻袋之中。
临了居然还不解恨,如此胜利时刻,怎能不留点纪念。
于是。
苏尘一边往麻袋中小解,一边念念有词道:“人心啊!你为何能如此险恶……”
做完这些后,麻袋中的虱米已隐隐有复苏的迹象。
苏尘不敢再停留,整理了下衣衫后,便若无其事的出了帐篷。
那些女眷们仍远远的在外面等着,苏尘不紧不慢的把帐帘扣好,然后板着脸再次摆了摆手。
女眷们相互看了看,虽然不解其意,但还是四散离开了。
大摇大摆的走出营寨后,苏尘立刻朝山上跑去。
当他一口气跑回氏族后,此时的汪卫氏却已经乱成了一锅粥……
不远处的言战被尖叫声打断,匆匆的收了功。
阴烛灯是氏族重宝,本来是放在族长帐中的,但言战实在是心痒难耐,急于尝试一下它的作用,因此暗中央求父亲,这才偷偷取出了一盏。
此时听到营寨内嘈杂之声,言战立刻把阴烛灯包裹了起来。
然后小心翼翼的拿起瓷瓶,意犹未尽的嗅了一口后,这才塞上塞子放入了怀中。
做完这些后,言战才匆匆的往族长的帐篷跑去,而此时空气中,已经弥漫起一种令人抓狂的臭味。
放回阴烛灯后,言战捂紧口鼻,随手抓了个逃窜的女眷,大声道:“怎么了这是?哪来的臭味!”
那个女眷看到言战,犹如看到一头万古凶兽。
她一脸鄙夷的用力挣脱后,没跑出几步,便跌在地上不停的抽搐呕吐起来。
言战一头雾水,但很快也不自觉的头晕恶心、浑身战栗,跪伏在了地上。
臭壁虱的臭液,是一种极易挥发的臭味毒素,虽不会伤及性命,但如果臭素足够多,也足以让人头晕目眩、恶吐不止。
汪卫氏营寨中,少年团和辎重队本就十分劳累,因此早早便休息了。
臭壁虱突然爆发后,除了个别反应快的女眷及时跑出了营寨以外,其余的无一幸免,全部中招!
得益于汪卫氏的英明决策——
其他的氏族,都被远远的安排在高坡上扎营。这是时时微风徐徐,空气流畅,丝毫没有受到任何影响。
反观汪卫氏的营寨,正好处在谷地中央,正是气压最低之处,风平浪静的程度,一时无两!
就这样,汪卫氏的人在臭素中活活腌制了一整夜,这种臭素可以通过皮肤浸入血脉,虽说不会伴随终生,但没有个一年两年,也是绝对摆脱不掉的!
待到臭壁虱的求偶大战结束,逐渐四散爬走之后,汪卫氏的众人才慢慢从眩晕中恢复过来。
很长的一段时间里,除了声声不绝的作呕声,再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!
原本今早出发的计划,也就此搁浅。
到了中午时分,炎炎烈日之下,伴随汗液的增多,各人身上的臭味更加浓重。
众人在私下的议论中,很快都知道了此事的罪魁祸首——正是少督主言战!
一时间,声讨之声愈演愈烈……
很快少年团和年轻的女眷们,就把族长大帐团团围住了,而言战刚刚恢复不久,便来到了父亲营帐探望。
此时的他,还全然不知“自己”犯了众怒。
言天仁和言战走出营帐,看到愤怒的人群,听了他们七八嘴后,言战当场蒙在原地,极力辩解昨晚没有去过后勤的帐篷!
大家自然不信,许多女眷慷慨激愤,言之凿凿的说亲眼所见。
言战平日里飞扬跋扈,如今见到众人揭竿而起,谩骂、诅咒铺天盖地,当场便怂了。
少年团的人也纷纷证明,昨晚休息时无人看到言战。
言战极欲自证清白,正要提阴烛灯之事,却一把被言天仁拉住了!
以陈呈海为首四大长老,还有一些德高望重的老人,此时也都在现场冷眼旁观着。
当年老族长死后,由于没有得力的子嗣接班,新任族长本应从长老中遴选而出的。
而当时的长老中,陈呈海的资格最老、亲信最多,理应继任族长,却没想到半路杀出来个言天仁。
言天仁曾当过皇族的武夫,退役后又在统万山当差多年。
就是靠着这层裙带关系,言天仁才出其不意,成功上位。
这位半路杀出来的族长,早就让陈呈海等人颇为不满。
尤其是近段时间以来,陈呈海贡献了《九弥气血经》,又主持了通天迷离阵、制作了阴烛灯,一系列的举动再次巩固了他在族中的地位。
言天仁极善察言观色,为人滴水不漏,陈呈海始终找不到任何把柄。
但千算万算,言天仁却忽略了自己的独子……
如今这情况下,言战当前的嫌疑还未摆脱,如果再把阴烛灯的事情抖出来,那他这个族长也坐到头了。
言天仁心里很清楚,即使自己背景再大,也不可能与全氏族的人为敌。
苏尘这一石二鸟,狠辣程度连他自己也想不到。
这个事故虽然没有人员伤亡,但这些年轻女眷多是豆蔻芳华,少年团的人也是血气方刚,正是相互爱慕、缱绻暧昧的年纪。如今大家都带着臭味,时时作呕,岂能让人不气!
若少男少女们是怒火中烧,而那些长老、老人则是邪火缠身——
这些人平日里德高望重、不苟言笑,如今带着这一身臭味,还怎么立于人前!
苏尘这一泡童子尿,使出一招无敌“臭”棋。不仅将了言战的军,还搞臭了对方的整个棋盘。
然而这些不过是表象上的尴尬,紧随其后的,却是一场关乎汪卫氏全族的生存危机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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